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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茶香中的幸福與夢魘◎王端正
西藏茶緣◎何國慶

自序
獻給萬千好人

第一章　川西藏地
第二章　大漠奔塵
第三章　高原踟躕
第四章　雪域回聲
第五章　藍天白雲

附錄
西藏茶文化的弦外之音◎林乙華
磚茶型氟中毒救助計畫◎王俊富

獻給萬千好人

　　我是靠「窮人」的幫助進入茶與健康研究之門的。那是一九八九年四月，在湖南湘陰縣任牙科醫師的我面臨著嚴重的困擾，自費研究了十餘年的茶防齲研究二篇論文被「世界預防口腔醫學大會」錄取，通知我赴北京參會，然而我面對的是失業在家的妻子、十二歲的兒子，為了這項「業餘愛好」，妻子變賣了自己的衣物和家具，如今卻實在無法拿出錢來製作「健齒茶」樣品和赴京的旅費、會務費了。她悄悄將這事告訴了我的恩師──原湖南醫科大學附醫院口腔科主任柳樹嘉，以及湘陰縣環衛所清潔工──「滿姑」。

　　當日晚上，「滿姑」來到我家，拿出五百元錢，她老說：「曹醫生，你是在做一件好事，這錢你今後能還就還，不能還也不要緊。」第二天，我接到了柳老打來的電話，囑我去長沙一趟，柳老獨自住在一家醫院的宿舍中，她拿出一千元錢，囑我努力。我背著十公斤健齒茶樣品，踏上了北上的列車，在會議上，這項研究結果受到了包括世界衛生組織(WHO)口腔保健官員及專家們的高度關注和一致好評，為時十年研製成的防治齲齒、牙周病的「健齒茶」改變了我的人生。

　　柳樹嘉，上世紀三○年代畢業於華西大學牙學院，中國第一批口腔醫學專門人才的倖存者之一，湖南醫學院口腔科的創始人，「文革」中被下放農村，電信工程師的丈夫含冤去世，「文革」後落實政策回長沙，卻無法再返她的教學、工作崗位，校方以「退休」打發了她，她沒有抱怨，謝絕了子女們的撫養，以微薄的退休工資獨自生活，義務指導省城的口腔醫生們、學生們。接受她指導的人中，還有「文革」中整過她的人。

　　「滿姑」，出身於湘陰縣「楊氏望族」，能詩詞格賦，嫁給一位畢業於黃埔十七期的軍人，從此厄運降臨，丈夫剛在廣州任職，發的槍都未曾動過，就在一九四九年以「反革命」罪被判「死緩」，押往青海服刑，「滿姑」選擇了隨丈夫受難。幾十年後，老人釋放，回不了安徽老家，就隨妻返回湘陰，被安置在環衛所任掃街工。他們住在貧民窟中，木板當床，煤油燈照明，泥地上掘坑為灶，在人前決不低聲下氣，也不怨天尤人，唯獨到夜晚，能聽到黃埔老人輕聲教兒英文的朗讀聲(兒子後來考上了大學)。我兒子對老人印象最深的是，一日「滿姑」在街邊擺了一個小攤，販賣一些玻璃杯，「聾子爹爹」(人們對黃埔老人的稱呼，他確實聾得厲害)帶著我兒守攤，他老對前來買杯的人說：「這杯子質量不好，不要買，不要買」。如今柳老、「聾子爹爹」都已過世，妻子不止一次告訴我們的兒子：柳老、滿姑、聾子爹爹是「人窮志不短」的好人。

　　一九九○年元月，我帶著健齒茶研究成果進入了湖南醫科大學口腔系，由於沒有任何科研場地和設備，我在學校圖書館度過了三個月，轉機來自於廣東佛山衛生學校葉展榮老師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說，從報紙瞭解到我的科研情況，希望幫助我將科研成果轉化成生產力，就是在葉老師幫助下，湖南醫大與一企業簽署了轉讓「健齒茶」協定，「健齒茶」獲得了二十萬元轉讓費。我使用這筆錢購置了必需的實驗儀器、設備，大學畢業不久的趙燕、劉箭衛成為了實驗室的一員，在學校某位「學術權威」斥為「醫不像醫，農不像農，讓它自生自滅」的聲音中，我告別了牙科椅，從此走上了科研之路。

　　學校、國家一直沒有給我們一分錢科研經費，如果我們沒有辦法從社會中吸納合作經費，這間實驗室必死無疑。然而，當我為實驗室粉刷上最後一遍淡藍色的油漆、真空泵發出了嗡嗡響聲時，內心的喜悅無法形容，我終於有了一間實驗室，有了一個撬動地球的支點……。

　　一九九一年，我的茶抗齲基礎研究論文在《中華口腔醫學雜誌》上發表，一九九二年我們從綠茶中分離到多酚類化合物後，開始了抗癌作用的研究，此時，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藏族人群中磚茶氟中毒問題又頑固地呈現在我眼前。讓這項研究得以展開並影響了我今後一生的周渝先生出現了，一九九三年，當時並不富裕的台北紫藤廬周渝先生，給我寄來了八萬元人民幣，磚茶型氟中毒研究從此得以開展，在以後的日子裡，周先生多次解囊相助，使流行病學調查、動物實驗順利完成，他還三次來到我們學校，每年資助人民幣五萬元，在湖南醫大建立了「中國高校第一支茶藝隊」(新華社記者語)。以五十萬元人民幣資助建立了湖南醫大紫藤大學生藝術團。一九九七年，藉我與趙燕赴台參加「無我茶會」的機會，周先生多次在紫藤廬為我們舉辦磚茶型氟中毒報告會，並陪同我訪問台中、高雄。

　　在這期間，我有幸與慈濟的何國慶先生、唐光華先生(時任《中國時報》副總編)認識，何先生贈我淨水器、離子分析儀，唐先生從他工資中拿出三十萬元新台幣贈送予我，還有台北奇古堂沈甫翰先生、台大醫學院林仁混教授、台中牙醫賴榮淙先生、南投縣李麗芳小姐、台中市耕讀園、空中大學無我茶會，紛紛解囊相助，無我茶會推廣協會蔡榮章先生不斷為我策劃演講，全程陪同，介紹我們的研究情況。九七年台灣之行，讓我感受到大千世界有著如此多的好人，九七台灣之行成就了我們一九九八年的西藏磚茶型氟中毒研究，就是來自西藏的這批資料，引起了社會及至高層人士對磚茶型氟中毒的關注，才有了支援我們後續研究的好人。
一九九八年底，低氟磚茶研製被擺上了刻不容緩的位置，我以為，面對新發現的病種，科研工作者最終做的應該是怎麼控制它的流行。我們急需大筆資金將安全、有效的低氟磚茶研製成功。然而，我們已是彈盡糧絕、求助無門了。

　　一九九九年初，香港國際賀卡錢幣有限公司董事長臧聯寶先生不知怎樣知道了高層人士對我們研究的批示，這位篤信佛學的先生也不知怎麼知道了我的電話，他召我進京，在知道了我們的絕境後親赴湖南醫大，以兩百二十萬元人民幣鉅款資助我們的研究。與此同時，我連續三年向美國中華醫學基金會(CMB)申請資助後，終於獲得了二十七萬八千六百美元經費，這兩筆鉅款產生了一項國家發明專利，誕生了有望消滅磚茶型氟中毒的低氟磚茶。

　　對於磚茶型氟中毒研究，在心底裡，我一直稱自己是「欲壑難平」，誰也沒有指示我，要我完成這項工作，更沒有誰逼著我要按時完成，二○○三年，低氟磚茶應該進行人群觀察時，經費再一次告罄，是何國慶先生再一次幫了我，而完成了小範圍實驗後，大樣本的人群干預已無法進行，十多年的心血如果沒有大樣本、長時間的觀察，我們無法證實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在「SARS」的餘波中，慈濟的何國慶先生、王副總執行長和櫻琴安排我赴台，我見到了證嚴法師，見到了更多的慈濟人，證嚴法師的「曹教授，你辛苦了！」慈濟人溫馨的關愛和誠篤，深深地印入我的腦海。也就是由萬千好人組成的慈濟，讓低氟磚茶走進了雪域高原，走進了藏胞的家中。

　　倏忽三年過去了，低氟磚茶經受了三年考驗，大量的資料已表明，她成功了，她以在國外SCI源期刊發表論文十七篇、在中國發表論文十九篇、獲得兩項國家發明專利憑證，她以雪域高原上藏胞的笑臉，孩子們的歌聲為證。每當面對論文上曹進的名字，每當接受藏胞的哈達時，我總想到了你們，我心靈世界中的萬千好人，是你們托起了一個曹進，你們才是磚茶型氟中毒的作者，你們更應接受雪域高原的謝意。

　　我還應感謝我的妻子李雪梅，幾十年來，不管生活是多麼艱難、困苦，她承受了一切，至今還在侍奉著我九十三歲高齡的父母，她的友人曾抱怨：「人家丈夫往家裡搬財富，只有你家曹進把財富往外搬。」她淡淡地說：「我相信他做的事情。」謝謝我的兒子，放棄了在國外讀藝術史博士的機會，回到家裡，以代課為生，為的是照顧多病的父親。謝謝我的女兒易娟，在瘧疾折磨我的十多個日夜，她守候在我的身旁。謝謝我的摯友、同事趙燕，劉箭衛，他們曾將我從冰裂縫中拉了上來，他們曾與我一道度過艱難的日日夜夜。

　　謝謝我的母親，她老民國時期畢業於國立仁術衛生學校，一輩子從事救死扶傷的工作。媽媽在我的兒時教會了我一首歌，是上個世紀三○年代流行於中國的《漁光曲》，那優美而充滿著憂傷的旋律唱的是對漁家女的無限同情。至今，媽媽拒絕兒孫們為她老添置衣物，卻將省下的錢一次又一次送給鄉下的親友和窮人。媽媽至今為我的身體歎息，一次又一次將錢塞進我手中，囑我買牛奶、買水果，養好身體。

　　謝謝我的父親，一位曾為中國蔬菜抗逆性研究作出過巨大貢獻的老知識分子，他老為我題寫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一直掛在我的案頭。
磚茶型氟中毒，一項延續了十三年的研究，一項至今已耗資八百九十六萬七千五百元人民幣鉅款的研究，是由萬千好人鑄就，是由無疆的大愛鑄就，萬千好人，請接受我的叩拜，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的大愛，我會將未竟事業完成的。

　　新年的鐘聲在我的心頭又一次響起，它在告示我，又是收拾行裝的時候了，啟程時，不管是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還是碧空如洗、陽光燦爛，我和我的同事們總是帶著笑容，懷著喜悅，懷著你們──萬千好人的愛，離開這充滿喧嘩、五色雜陳的都市，走向那聖潔的高原……。
謹將此書獻給人世間的萬千好人！

曹進
二○○八年一月九日於長沙